草原音樂節︰沒有綠色沒有和平 還好我們有音樂【大陸新浪娛樂 2007.07.25】

  編者按︰2007草原搖滾音樂節於20日如期在內蒙古舉行,“魔岩三傑”13年後再次同台可謂感觸頗深,唐朝、許巍、汪峰、謝天笑、伍佰、黃貫中等搖滾音樂者的激情演出更是給我們這次旅程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一) 草原,又見草原

  如果你愛他,送他到草原搖滾音樂節去;如果你恨他,也送他到草原搖滾音樂節去。

  這個句子是我對剛剛過去的三天的個人總結。除了這次的鄂爾多斯音樂節外,這句話應該也適用於2005年的格根塔拉音樂節,同樣是在內蒙古,同樣是草原搖滾音樂節,兩年前不知深淺興沖沖前往的媒體毫無心理準備的遭遇了生理上的折磨和物質上的匱乏,來回幾十個小時的長途大巴,8、9個人的大通鋪,據說還有人在房間裡看見了蛇。很多在城市裡舒服慣了的人大呼不靠鋪,音樂節沒看完就倉皇逃回北京,發願再不上當。也有如祁盲流之流的搖滾鐵托對這種“在路上”式的生活甘之如飴,高喊︰“放不喜歡地下的人回家吧﹗”遺憾的是,兩年前的我沒能和朋友們一起分享那次──可以是不同角度上的終身難忘的記憶。

  由於種種我不完全了解的原因,今年的鄂爾多斯音樂節,居然只有我一個人上路。多年來一直站在搖滾前線的幾個北京的媒體同好們,均因為不同的原因放棄了這次出行。他們中的一部分被五月天的公司請去了台灣吃檳榔,另外一些人則對兩年前的慘痛經歷心有余悸,唯一有可能和我一起出現下草原的郭小寒在出發前一天在短信裡訴苦︰像她和竇唯這種尿頻型選手坐長途大巴是最招人恨的,所以不敢再挑戰這種交通工具。結果,她也沒能坐上演出當天凌晨的飛機,失去了成為唯一一個參加過兩屆草原音樂的北京平面媒體的寶貴機會。

  2007年7月19日下午六點半,作為唯一的媒體,我被主辦方安排上一輛北京歌迷自己包下的大巴,開始了這趟搖滾之旅。由於多年跑會養成的惡劣習慣,我比通知時間遲到了十幾分鐘才到,遭到了全車人的一致鄙視,還好人家沒太拿我當外人,一上車就給我貼上了他們組織的會標︰“爺就是搖滾﹗”標中間還有一個火娃-福娃樂隊主唱的頭像。

  車開不久,意外的收到即將飛赴台灣的前新京報同事,著名音樂記者豆豆唯老師的警示短信︰“草原兇猛,慎往﹗”我回︰“已經來不及了。”沈默良久,他回︰“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二)在路上

  豆豆唯老師所言非虛,在短短三天四夜的時間裡,由於種種的不確定和不靠鋪,這次草原之旅更接近於一次旅行而不是採訪報道。幾乎在意料之中,原先告知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加長了一倍,來回一共坐了三十個小時的硬座大巴,每次下車吃東西上廁所還要高度警覺,盯緊部隊,以防被扔在一個無名小鎮,重演幾年前一個人從稻城亞丁坐長途大巴回成都時的慘劇。

  最有驚無險的是,在演出的第二天,我成了人們傳說中被警察群毆,險些斃命的對象,無數人打來電話求証慰問,令我感動之余多少有些後怕,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請豆豆唯老師吃飯。

  剛登上大巴的我,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正端然穩坐,聽Pink Floyd和Leonard Cohen的CD,重溫《海邊的卡夫卡》,假裝思索所謂關聯性,隱喻和反証的命題,同時偷聽著前座的司機師傅一路上的高談闊論,政治軍事,歷史人文無所不包,正所謂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

  天色由亮變暗,再由暗變亮。車停,等人們排出小便,再繼續前行。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終於到達了鄂爾多斯市,在一家酒店順利入住。

  (三)第一天

  從我居住的酒店到演出現場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通公交,只能駕車或打車前往。作為媒體,我有幸可以和住在同一家酒店的搖滾藝人以及樂手們一起坐大巴去現場。演出第一天下午三點多,我們一起從酒店出發,開往草原。謝天笑在我左邊的座位上假寐,坐在我前面的何勇回過頭,笑呵呵的問︰“後悔了吧?”我一愣,說︰“剛到,還沒來得及後悔呢。”他嘟囔著說了句什麼,轉過去和旁邊的人繼續聊天去了。我跟何勇認識是在2004年的賀蘭山搖滾音樂節上,何勇沉寂多年第一次公開演出,一句“鐘鼓樓沒變,我們長大了”讓我在舞台下熱淚盈眶,後來我發在《新京報》的報道他看到之後似乎也頗受感動,從此有了來往。雖然由於性格和價值觀的原因,他和我所在的媒體幾乎都有過糾紛或者官司,但並沒有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

  隨著大巴駛出都市,天色變得越來越清朗,路旁的顏色也過渡成了草原的嫩綠,半睡半醒之間,心情也漸漸沉靜了下來。可惜到了現場,禁不住一陣失望︰主題為“綠色旗幟”的草原音樂節的演出場地非但不在草原,甚至連一絲綠色也沒有。成吉思汗陵下方磚鋪地的廣場固然空曠大氣,但總是不太對勁,感覺甚至還不如朝陽公園的草坪或者迷笛音樂節動不動就暴土野狼煙的黃土地。看了看場地裡的歌迷,人不算太多,目測大概有兩三千人,其構成則非常可疑。至少一多半都是穿著隨便,拖家帶口,對演出漫不經心的當地人,很難相信他們是買了單場180元,三天380元的門票入場的搖滾歌迷。

  很遺憾沒能看到AK47彪悍的演出,因為我們的大巴到達的時候他們已經演完了,舞台上是羅綺在唱《我沒有遠方》。遠遠望去,一身黑衣的她比剛回國的時候變漂亮了,也自信了不少。但在看過賀蘭山她與指南針樂隊老成員的那次合作後,她這次演出並沒給我特別強烈的衝擊,《隨心所欲》、《請走行人穿越道》這些老歌也都唱了,但總覺得不太夠勁,最後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鳥》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接下來的是二手玫瑰,梁龍依然是濃妝艷抹,以東北大妞的型式出場,讓我小驚艷了一下。但這哥們一張嘴,我才發現不對︰過去梁龍最迷人的那股妖嬈勁兒沒了。雖然穿的還是紅彤彤的旗袍,但他明顯少了以前風情萬種的撩人勁兒,變成了一個粗口不斷的老爺們兒,讓我有點不太適應,不知道這是公司對他的要求還是梁龍自己的變化。好在作品還是過硬的,上一張裡面的《伎倆》、《火車快開》《允許部分藝術家先富起來》《征婚啟示 》《采花》 ,新專輯裡的《娛樂江湖》、《野狼心狗肺》,通俗易懂的歌詞和東北二人轉式唱腔讓歌迷們樂在其中。在《火車快開》裡,梁龍再次改了歌詞唱道︰“如果拉登和布希都在賣,海珊同志是個純爺們兒,但我看你往哪逃。”心裡竟有一陣莫可名狀的辛酸。

  接下來的兩支樂隊沒怎么正經聽,也不熟。來自蒙古國的樂隊呼日德(Hurd)忽而金屬忽而流行,唱的又是蒙語,沒聽出什麼門道來,但他們在當地觀眾中的人氣相當的高,每唱一首歌台下都歡呼聲一片。後面的瘦人樂隊也感覺也差不多,主唱戴秦本身是蒙古族,在台上大說蒙語,加上他特有的晚會范兒,把觀眾煽乎的很是興奮。

  接近晚上九點,倒數第二個的黃貫中出場的時候,天終於黑了,夜幕低垂,燈光亮起,音樂也變得更加有味兒。證明了搖滾樂不但屬於現場,而且屬於黑夜。離開Beyond之後,黃貫中不但找了個人人羨慕的女朋友,搖滾態度也更加堅決,做出了比Beyond時期更硬朗的聲音。遺憾的是,他在現場演唱的粵語作品因為大家不夠熟悉,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只有在最後一首演唱《大地》的時候,人們終於才來了精神,以合唱收尾。

  伍佰儼然是當晚的Big Star,連負責安全的警察同志們都紛紛跑上舞台旁邊拍照,台下觀眾的反響也很熱烈。可能是因為下午剛剛體驗了一把只身打馬過草原,又痛飲了不少馬奶酒,伍佰同志一反常態的興奮,話尤其的多,有點收不住的意思,演出也特別放的開,比幾年前北京開個唱的時候狀態還好。《白鴿》《忽然的自我》《愛你一萬年》,還唱了一首據說為成吉思汗寫的歌《殲滅》,和他的China Blue玩的很是盡興。最後還加唱了不那麼搖滾但是大家都愛聽的歌曲《浪人情歌》和《世界第一等》。

  (四)第二天(上游)

  為了到超市買到夠量的啤酒,我沒能趕上大巴,花了120塊打了一輛計程車到距演出現場步行半小時處,被告知計程車不讓進了,怕錯過謝天笑的開場演出,又花10塊錢搭了輛摩托。到了演出場地門口手機突然響了,裡面是關切的聲音︰“你在哪?沒事吧?”搞得我一頭霧水。之後幾分鐘,類似的電話先後打入,我才聽明白情況︰有人被打成重傷,據說是新浪的。而這次新浪來的又只有我一個人,因而大家才紛紛致電,問候我的安全。帶著疑問,我打算進入現場,找認識人打聽一下情況,卻發現所有入口全進行了管製,所有的媒體証、工作證甚至演員証一律不得入內,而我在入口處同時看到的,是一群群既無信任狀也無門票的當地觀眾跟看門的人打個招呼後便暢通無阻。組委會的從業人員剛剛叮囑過我,千萬不要和當地的警察發生爭執,我自然也不敢造次,以免讖語成真。直到一輛拉著張楚等藝人的大巴開進來,我和許多被困在外的媒體和從業人員才趁機跳上大巴,混進場地。

  演出遲遲沒有開始,原因正是剛剛發生的毆斗。問了主辦方的從業人員後,情況大概明了了。有來自北京的歌迷在人群中揮舞類似於“搖滾不死”的旗幟,遭到當地警察的制止,歌迷質問,為什麼那麼多贊助商的旗幟可以隨便打,我們不行?結果旗幟被警察當場掰斷,進而發生毆斗,最後的場景是十幾個警察群毆一個歌迷,周遭拍照的媒體遭到驅逐,歌迷被打到無法爬起後關進附近的小屋,直到主辦單位以集體罷演作為談判手段後,警方才把幾個受傷的歌迷放出並送往醫院。

  聽到這些,我感到一股無言的悲哀。如果從業人員所說屬實,那這些歌迷遭遇的就不僅僅是暴力執法,而是法律名義下的暴力。從某種程度上,被毆打的歌迷甚至是在代我受過,因為在同樣的情況,無論是我還是任何其他人,都可能成為被攻擊的對象,承受一樣的痛苦。而搖滾樂在被仍然被一些人視為洪水猛獸的同時正遭受著比洪水猛獸更兇猛的對待。

  演出終於開始了,謝天笑把第一首歌獻給了剛剛打人的警察,現場氣氛陡然升溫,甚至有些緊張起來,因為沒人知道接下來舞台上和舞台下會發生怎樣的化學回應。在唱了幾首歌後,老謝依然極其憤怒,幾乎是 打著擺脫了從業人員的拉扯,走進後台。與此同時,我聽旁邊的人說,警察都撤了,我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第二個出場的是老妖,年齡不大的他同時是這次草原音樂節的總策劃和藝術總監,兩天的演出下來,他說話就已經把嗓子說啞了。在開始唱歌之前,他用語言安撫了歌迷們的情緒,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援搖滾,享受音樂帶來的快樂,隨後帶來幾首安靜的民謠作品。接下來姜昕上台,《交給時間去解決吧》《愛琴海》《啊咿咿》《彩虹》《春天》,在這些溫暖的歌曲中,觀眾們終於安靜了下來,重新回到音樂的節日裡。

  來自圖瓦共和國的女歌手Sainkho出場時,天已經陰了下來,烏雲壓得很低,氣溫驟降,有些沒帶傘的當地觀眾開始退場。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這位五十歲的老人用音樂帶給了我這三天裡最大的快樂和享受。伴著電子音樂的碎拍和民族樂器的伴奏,Sainkho用結合了圖瓦道統雙聲唱法、喇嘛與薩滿巫教的道統聲樂與當代發聲技巧,充滿變化的音色將幾首作品演繹的淋漓盡致,伴著四起的狂風一起呼嘯著掠過草原,讓人忍不住隨之起舞。在Sainkho開始口弦演奏時,大雨終於傾盆而下,讓我渾身濕透,視線模糊,而音樂還在繼續,心臟也和音樂一起跳動,不願停歇。那一刻,我理解了這次音樂節背後所有人辛苦奔波,面對種種紛擾和不堪,堅持下來的意義──即便只得這一刻,也已經足夠了。

  (五)第二天(下游)

  Sainkho演出到尾聲,有一群人開始不耐煩的呼喊竇唯的名字。我為他們感到難過,他們來這裡,只是為了重溫自己的回憶。半小時後,當竇唯拒絕演唱老歌,堅持用自己的模式進行作秀時,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了,他們喊︰“竇唯傻逼。”他們要張楚。

  舞台沒有亮燈,竇唯和不一定,在黑暗中演奏。

  “孩子。”他說。

  “秩序秩序。”他說。

  “搖滾禁止起哄。”他說。

  “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唱,搖滾不一定要唱歌嘛。”他說。

  “杵脖子。雨傘雨傘。雨傘尖兒,用雨傘尖兒杵脖子,能杵死。”他說。

  雨一直下,冷。人們在舞台下聚成一團,雨傘也聚成一團。有的有尖兒,有的沒尖兒。

  魔岩三傑,張楚第二個出場。近幾年我看過他大大小小四五場演出,這次是他演的最好的一次。也許是前面的樂隊已經把氣氛托了起來,也許是和歌迷一起收到了天氣的感染,從十三年前的紅勘就掛在張楚臉上的緊張表情不見了,整個演出過程中,他一直帶著快樂的笑容,《蒼蠅》《冷暖自知》《愛情》《孤獨的人是可恥的》《螞蟻螞蟻》《棉花》《我的睫毛都快被吹掉了》《變行記》《向日葵》,曾經在不同的年代感動過人們的作品,在這個夜晚穿越了時間,靜靜流淌。還有《姐姐》,張楚毫居然不猶豫的唱了《姐姐》。“姐姐,我想回家,牽著我的手。我有些困了。姐姐,帶我回家,牽著我的手,你不要害怕。”所有的人一起唱著。謝天笑也跳上舞台,站在張楚的旁邊,一起唱完了這一曲。

  雨終於漸漸小了下來,人們似乎也忘了身上的寒冷,因為竇唯,因為張楚,因為最後的壓軸,穿著花襯衣的胖子何勇上台了﹗“姑娘們,你們漂亮嗎?”隨著這句十多年不變的問候,何勇帶著大家躁了起來。演唱的曲目,《姑娘漂亮》、《冬眠》、《頭上的包》、《垃圾場》出自他唯一的唱片,新歌還是《風鈴》和《虛偽》。在唱《鐘鼓樓》的時候,人們聽到了熟悉的笛聲。“笛子,竇唯﹗”多年之後二人再度同台合作,彷彿時間倒流,儘管他們已經身體發福,青春不在,歷經世間的風波和心靈的磨難,現下還是站到了這個舞台上,把音樂獻給那些同樣不再是青澀年華,長大了的我們。《非洲夢》的旋律響起時,人們歡快的跳了起來,何勇則一如既往的在間奏的時候念起了感謝名單。恍惚間,彷彿又聽到他在說︰“感謝張培仁、賈敏恕……包括來了和沒來的,還有四大天王……”

  (六)第三天

  第三天的演出,對我而言是可看可不看的,演出名單上的名字並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讓我興奮。但我還是去了,像在迷笛一樣,看書,打牌,買唱片,喝啤酒,跟著熟悉的旋律一起哼哼。樂隊的表現大都不錯,子曰依然詼諧幽默,零點依然k歌之王,唐朝依然老而彌堅。

  壓軸的許巍因為車輛故障遲到了一會,一直在舞台下面溜達著玩兒的好姑娘姜昕被拉上去救場,唱了兩首歌。“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一首熟悉的《藍蓮花》響起,許巍已經站在了舞台中央,為堅持到最後的人們歌唱。接下來是《曾經的你》、《我的秋天》、《那一年》、《漫步》、《像風一樣自由》、《旅行》,廣場上的人們開始了最後的回憶和告別。我也背緊了行囊,穿過人海,拉緊溫暖的雙手,在鄂爾多斯的夜色中踏上了回京的大巴。Dogmanstar/文 董寧/圖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25日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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